幾番話下來，沈容姬感覺心裏好像是輕松了些，腦子也清明了。繼續說，“整整兩個月了，我以為不可能再出那種種意外，我以為那個人對我是真的有情，我……後來發覺是我自己太自以為是了。”

潤止摸上了沈容姬的額頭，又試了試自個的，“婕妤快些蓋上大被，別凍著了！沒事的，等過幾天，興許陛下就來了呢？”

“還有素墨和鳶落姑娘，她們一定不願意看到婕妤這麽難過，十一皇子也還在隔壁呢，這個時候，沒有時間等我們慢慢振作起來的。”

皇後一出事，最先受到打擊的定是袁齊媯的母家袁氏，接著就會是依附於皇後的江修容、沈容姬和時美人等人。

江修容的司正局把捏著後宮那麽多嬪妃的把柄，一動必會混亂，時美人家境一般，位分就更低了，看起來也沒有值得潘淑妃動手的價值。

如此一來，便是沈容姬是最合適的砧板魚肉了。

輕咳了一聲，沈容姬連連搖頭，急道，“不，我不要死等他來。一個司寶局在他心裏不夠分量，那就更多，甚至是九司，我要讓他不得不來找我！”光亮重新出現在這雙生氣萎靡的眸子裏，潤止在其中竟看到了熊熊野心，心裏莫名也有了信心。

以至安心不少。

潤止扶住沈容姬的雙肩，眼神柔和，“婕妤躺下睡會吧，這眼裏都有血絲了，再熬下去可不得了。”

“她們……素墨和鳶落的屍體現在哪裏？”沈容姬哽咽道。

“這……火勢一天一夜方休，禁軍只在偏殿找到了疑似是素墨和鳶落姑娘的屍體，燒得太厲害了些，婢子沒法從分辨究竟是不是那兩丫頭。不過發飾倒是真的。”

沈容姬思忖片刻，道，“你去幫我熱點飯菜來，吃了後再陪我去看看十一皇子。孩子小點果然是好，什麽煩惱都沒有，只管吃了睡醒了喝。”

“哎！”人想活了便好。

看著潤止去得急切，一心為她好，沈容姬掀開了大被下地，搖搖晃晃地披了件外衣出去。

到了門口果然被擋了下來。

肩裝筒袖的濃眉侍衛道，“沈婕妤，請止步！”

沈容姬眨了下眼睛，“誰派你們來的，為何守在宣光殿的門口，是禁閉我一個人，還是其他宮殿也是如此？”

侍衛又道，“屬下是陛下派遣來守衛宣光殿，袁太妃有令，沈婕妤不可擅自離開宣光殿，請回！”

另一個侍衛補充道，“其他宮殿亦是如此。”

沈容姬頷首致意，隨後轉身回去了。情況還好不是太糟糕，只要這把矛頭不是指向了她，那就還來得及，她敢斷定，徽音殿這次走水絕不是意外！

今後的行事也定不能完全信賴前世所知道的事情了。

此次便是一個無比沈重的教訓。

長廊上已經掛起了點了火的宮燈，拐角轉身時，心事放空了的沈容姬忽地看見小桌子在修剪那幾株茶樹的枝葉，腳步不禁拐了方向，停在了小桌子的身後。

拔下一簇葉尖聞了聞，確實有一股淡淡的好聞的味道。

沈容姬低頭問道，“茶葉是不是都有一股清新味，聞著不錯，陳仲弓竟然肯給你這麽好的茶樹。”有幸伺候劉義隆的時候，她曾泡過幾次茶。

埋頭苦幹的小桌子頓時嚇了一跳，轉身太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，彎腰答道，“回婕妤的話，這是奴婢從陳黃門令那兒討來的貢品，河南的毛尖茶。聽其他人說起，毛尖茶茶葉的顏色深綠，葉片肥厚，在所有茶裏頭品質都是上乘，泡好了香味持久。”

見沈容姬笑了，小桌子又說道，“聽說蔣美人和玉美人曾去司寢局討要過茶樹，不曾想奴婢去早了一步，陳黃門令看在婕妤的面子上全都撥給了咱們十裏香。一共兩棵呢！”

“玉美人是真喜歡這些小玩意兒。”將手裏的茶葉扔在了樹根處，沈容姬笑道，“送一株容易養活的去玉美人那兒，好了後與劉奶婆一道去主殿裏等我就是。”

毛尖茶雖好，卻不是她喜好之物，留著也無用。

不如送給真心喜歡這些物什的玉美人。

聞言，小桌子有點沒回過勁來。視線落在兩棵茶樹上，好一會才決定將自個種下的茶樹移到玉美人處，留下了鳶落那一株長勢不喜的。

吃過熱了的小粥，正巧小桌子帶著劉奶婆一道來了。

沈容姬看著面前的這三人，心想著如今自己落難了，沒理由拖累著他人一同受苦，況且她對幾人好感不淺。

她看向了臉色微黃的劉奶婆，“劉奶婆你先前也與我說過，不久後便要離宮去生活，今日我想了想，覺著時候也到了。潤止，賞！”

又對著小桌子說，“你本是殷修華指過來的人，做事從未出過錯，可惜你我無緣。素墨和鳶落已然出了事，你若留下，只怕下一個倒黴的會是你。潤止，賞！”

當她看向潤止時，偏偏是說不出口讓人自行離開的話。仿若這個時候，潤止是她唯一一個能放心傾述的對象，她亦是潤止可以依靠的人，彼此依偎。

捧著錢袋子的潤止當即明白沈容姬也想勸退她，有條不紊地行禮道，“婕妤施恩與婢子，這才有機會見到那位貴人，沒道理在婕妤出了點事的時候就走沒影了。”

小桌子附和道，“奴婢也和潤止姑姑想的一樣。”

劉奶婆顯得有些躊躇，一邊放不下年幼的劉彧日後能不能吃夠奶水，心裏邊又時時記掛著家裏的娃。

笑著點了點頭，沈容姬起身牽起劉奶婆的手，溫和道，“劉奶婆不用想太多，我沒有別的意思。再過幾個月，十一皇子就能吃些小粥了，劉奶婆離家十幾載，也該回去了。”

人留下的是情分，不留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，她都不會橫加阻攔。只要有了決定，有想去的地方了那就行。

“婕妤……”劉奶婆忍不住泛起了淚花，作勢又要跪下，叫沈容姬給扶住了。

惹得幾人笑了起來。

沈容姬聲音極輕，“瞧瞧這個語氣，說得像是我欺負了你一般。我是把你給五花大綁了，還是克扣了你的例錢，這人身上嘴巴子也在呀，沒由來的委屈。”扶著劉奶婆在一個繡墩上落坐，自己也回退在旁邊坐下。

劉奶婆收下了錢袋子怪不好意思說，“婢子還未說些什麽，是討打了還是想法子誇婕妤，反倒是婕妤先把盆打了，灑了水出來。”

潤止也道，“不曾想劉奶婆耍起賴來是極高明的，眼淚一流，身子再稍微蹲下來些，可不就是誰委屈你了不是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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